《紫玉金砂》第二十九章(3)

　     画舫内，阎如何已是酒至半酣，金嫣然将一杯茶递上去，阎如何一仰脖全灌进肚子，然后解开军装扣子，望了望宽大华丽的绣榻，问：“我说美人，我刚才怎么听高先生喊你——潘太太？是哪家潘太太？”

　　“金陵城里的大户，那在江湖上都数得着的。他家老太爷，是晚清时期的两淮盐运使。”金嫣然回答，口气中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感。

　　“你是……这家潘四公子的太太？”阎如何一听愣住了。

　　“我要不是为了寻回潘家的宝壶，我说什么也不可能回到秦淮河上。”见阎如何发问，金嫣然立刻灵巧地将话头引向了正题。

　　阎如何忽然连连拍打着脑壳，懊恼地说：“真是山不转水转，水不转路转，我怎么在这儿碰上潘家的人了？”

　　“你也认识潘四爷？”金嫣然大感意外。

　　“潘四爷我当然认识，潘老太爷同我还是至交。而且那老太爷当年对我有恩，不是他，我这脑袋早就掉地了！我是知恩必报的人，说什么也不能碰潘家的人嘛。”阎如何说着，急忙扣好军装，满脸羞愧和尴尬。

　　“阎长官，看来你是一个仗义的汉子。”金嫣然心中也骤然舒松，她感觉事情比自己预料的更好办。

　　阎如何却满腹疑云地责怪道：“但早就听老爷说，他是老爷最宠爱的孩子。他怎么能答应你出来？你又怎么能做这等事情？潘老太爷在天之灵又怎能安宁？他老人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！”

　　“还不是因为那把阴阳太极壶……”金嫣然摇头苦笑。

　　阎如何惊叹道：“说来说去，还是这把阴阳太极壶？想当年，就是我把它交给潘老爷的！”

　　“是你把太极壶，送到老爷子手里的？那壶可是潘家祖传的！”金嫣然惊奇地问。

　　“看来这壶和我，我和潘家，都有着不解之缘哪！”阎如何叹息着，指着自己的鼻子，说道：“阎武——”

　　于是，金嫣然听到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故事——今日的阎长官，阎如何如何成为十八年前潘老太爷的贴身武弁，又如何经历了发生在朱家的灭门残杀。她没想到那把太极壶，竟然送掉了六条人命，只觉得呼吸中尽是血腥气味。

　　“我就是那个蒙面刀客。潘老太爷猜出壶在朱家，就派我暗中监视。没想到撞见了命案。朱家人死了，我只有下手把壶夺了回来，交给了潘老爷。”阎如何回想起当日的现场，虽然他久经沙场，兀自感到惊心动魄，“这壶是祸根，到哪儿都引起血光之灾。所以潘老爷把它秘藏起来，怕它再招祸。”

　　“这一藏就是十八年。”金嫣然也感慨道，又问：“那朱家的人都被杀光了吗？”

　　“听说还有个孩子，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。”阎武忽然想到金嫣然的拜托，立刻豪爽地应承道：“这他妈董二！想当年就是靠着潘老爷一张盐票发了财，老子就不信治不了他！潘太太你放心，我一定帮潘家找回阴阳太极壶。”

　　画舫的舱门打开了，高济国连忙起身迎上去，他心中百味交煎，被冰冷和滚烫夹击折磨着。却见金嫣然搀扶着阎长官走下跳板，阎长官对高济国虎起面孔，不满地说：“你小子不早跟我说清楚，差点坏了我阎如何的名声！”

　　“你不明白，阎长官是潘家的世交。”金嫣然微笑着解释道。

　　“阎长官也是潘家的朋友？”高济国惊喜过望。既然如此，阎长官似乎并没有对金嫣然做什么。

　　“潘老太爷当年是一跺脚，这秦淮河就晃三晃的人。如今后人被如此欺负，我阎如何看不过去，要拔刀相助！”阎如何忿忿不平地说，已经下意识地去摸手枪了。“把古玩山房的地址给我，我叫手下抄了它！”

　　“阎长官，那个董二爷，也是有权有势的人。你这么硬抄家，会不会出什么乱子？”高济国感叹潘家朋友遍天下，但还是担心阎长官蛮干，会把事情搞糟。

　　“我阎如何做事是有章法的，当然不会胡来！刚才，我已听潘太太说了壶的事。这把壶在死当之前，他姓董的就不许潘家小姐赎当，这已经是欺行霸市巧取豪夺，犯了法！我抄回了太极壶，让他没地方告去。”阎长官满不在乎地说。

　　金嫣然却突然提醒道：“万一那把壶要不在董家手里的话，岂不是打草惊蛇吗？”

　　“这倒是。万一扑了个空，我也没办法了。就把董老二关起来，他咬住牙不肯说怎么办？我总不能砍了他的头啊！”阎如何为难地说。

　　“所以去他们家之前，一定得摸清底细，确定那壶在他们家才行。”高济国提议道。

　　金嫣然忽然狠了狠心，下定决心说：“现在有阎长官这样仗义的人，这事儿要再办不成，那就是我们太笨了。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，我去董家走一趟。”

　　阎长官大声叫好。高济国却心中又是剧烈一震，感觉胸口郁闷，呼吸不畅。

　　经过几天的调养，灵玉的病终于大好了。生病这几天，眼看着小姐身体变瘦了，下巴变尖了，面颊细得几乎只剩下一双大眼睛了，看到这情景，李三心疼得要死。回想起那天晚上，小姐高烧昏迷不醒，嘴里却一直喊着慧真，要他带自己去出家。李三见状，只得将慧真拖到小姐的绣房，结果还真管用，灵玉一把抓紧慧真的手臂，就立刻安静了下来。于是，在小姐生病的这几天，慧真都只好陪着她。